QAZXC*狐狸眉 23





幾乎每天下午我會去胡青東房的亭子和他說說話。胡青也會帶我們出遊,大夫說歲君見不得強光,所以我們都是傍晚出去溜轉一圈就回來。


有一回恰巧遇上綿綿小雨,我們在一處小廟外的草棚休息。看著細雨,我忽然想起之前與歲君在農舍躲雨的情境,那是我們交往的第一天。我回看歲君,他的眼被矇住、短鬚遮住半張臉,消瘦的雙頰替他增添以前未曾有過的出塵氣息。


心口忽地發酸,我躲到馬車上不願意去面對他的漠然。


到了要拆眼布的前一天,我和歲君坐在小亭吹風。


鴦國靠北,就算夏日也是偏涼,每年只有約半個月的時間會從漠北吹下沙塵暴,那十多日會特別燥熱,一開窗屋子立即蒙上一層灰。鴦國家家戶戶都有設地窖,地窖裡清涼無比,沙塵暴的日子有些人家就在地底度過,傍晚才會有人出門。


大夫特地選在風暴來臨前拆布,剛拆布的雙眼不得見日,地窖裡光線微弱,是復健期的好地方。


我吃著涼果,看他還是一貫冷面,只好找話題:「你擔心眼睛好不了?」


歲君搖搖頭:「只要看得見就好,看不看得清,倒也無所謂。」


「你……」我看著他:「……會後悔來鴦國嗎?若是沒來,或許也就沒這眼皮之傷。」


「妳這樣離鄉背井四處遊走,後悔了?」他卻反問。


我轉著果核,良久才答:「當然不後悔。」


歲君不語,許久之後才說:「尹某也是同樣答案。或許這都是命,若我勢必要傷這一回,到哪裡都會傷。」


我心一窒,手裡仍剝著果殼,卻是吃不下了。這話聽了格外刺耳,或許是我對號入座,一股酸氣忽然湧上來。


「若是不想傷,也是有方法的,什麼都別做就好了。」


「我沒辦法看著見死不救。」他手摸索著,拿著茶杯就口,又道:「瞎了也罷,至少日後不後悔什麼……」


心一橫,我接著說:「這樣的話套在男女之情,就是障礙了。若明知結局不好,快斬亂麻才是良策。」心碰碰跳,我手掌開始微微出汗。


他修長的手摩娑著杯沿,許久才說:「我本也這樣說服自己,想那人或許是怕我難過才離去。也或許,她是在氣我,所以故意讓我從雲端墜地……」


我眼睛好像被刺激到什麼,開始眨起來。


「可後來我才發現,那人只是害怕,所以逃了。」


他冷冷地說:「這樣的人,別說是情障,就連談情都說不上。秦姑娘所言其實不適合套用在我、或那人身上。」


若說歲君不了解我,那只怕這世上沒人了解我了。我心窩痛,但是臉上卻硬是要笑。我難道就不了解他?歲君,要讓你放下有何難?只要讓你更痛就好了。


我用手抹抹臉,看著他面有餘氣:「看來尹兄是想將此人找到好好對質一番。這人既是逃了,又怎會讓你找到?尹兄尋了多久?」


「……三年有餘。」


我笑,又抹臉:「那便是了。只怕這人在期間逃來逃去,又害了許多人跟你一樣。你這樣尋她,豈不自討苦吃?她只怕執迷不悔,見了還笑你頭尾。又或者早忘了你乾淨,還跟你公子長公子短的,稱兄道弟呢!」


歲君臉色倏地難看,乾著聲道:「若她真忘了我,那我不認她就是。從此一乾二淨。只要她高興,……要我從此不見她也不是不可以。」


我眨眨眼,不管臉上黏膩了:「尹兄說的是真是假?」


歲君表情冷峻:「反正我現下也是見不到。」


我看看兩袖,都一蹋糊塗,只好拿胸前衣襟猛擦。這時代沒有衛生紙還真是麻煩,全身上下都快讓我抹髒了。我看了看歲君一身乾淨的衣服,想想還是算了。


「聽公子一席話,不免讓我想到遊歷鮮夷的時候,有個巫仙對我說這世界不只一個,若想去其他世界也不是不可,但要天時地利人和才行。」我繼續剝著果殼。「去年我照她方法試了卻無法如願,今年我還想試試。尹兄這樣痛苦活著,難道不曾想過要去別的世界重新開始?」


歲君聽我這麼一說還真是明顯愣了。他側耳尋我方向,眉心皺著:「妳……真有方法到另個世界?」


我揚起笑,吸了吸鼻頭:「那當然,我可是過來人呢。尹兄不是外人,我就告訴你吧。」


「只要在你生辰前一個時辰,獨自一人在桌上點一盞燭,最好還有一個小蛋糕。然後哼歌讚揚,誠心許願,要自己離開一切痛苦、一切不如意,離開所有讓你難過的人事物……最後,祝自己快樂。這麼一來,只要夠誠心,一定能跑到另一個世界。」


歲君默然無語。


我繼續道:「我第一次可成功啦!跑到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地方……」多出一個大哥、愛上一個眼睛美得像狐狸的男人……「不過呢,之後再怎麼誠心都失敗。巫仙說我不夠淨,心裡還有牽掛,自然過不去。今年我可要再試一回,一年就這麼一次,可難熬了!」


他靜靜地問:「妳剛說……要哼唱什麼?」


我閃閃眼,笑得很燦爛,雖然他看不到。


「尹兄幾時生日?」歲君遲疑了下,說了出來。我道:「那還有半年多呀……這樣好了,我先唱給你聽,提早幫你慶生。我生辰快到了,下回可沒那麼巧能替你慶生啦!」


我順順嗓子,抹抹臉,歡天喜地的唱:「祝你生日快樂,祝你生日快樂,祝你生~日~快~樂~~,祝你生……咳,生~日~快~樂~~~」


我尷尬地道:「咳!不好意思,剛剛唱不太上去。」


只見歲君緊閉著唇,然後緩緩探手過來,在我身前的桌沿摸索著,最後乾著聲說:「妳……作什麼哭?」


「慶生哪有人哭的?那是我的鼻涕啦!大約是前些日子下雨受寒,最近鼻子有些不舒服。你別摸,那可髒呢!」我用也不是很乾淨的衣角替他擦手。


「尹兄啊,不好意思我先離開一下。頭有些痛呢,怕傳染給你。」我呵呵笑著,對遠方的小奴招招手,然後轉身看他:「明日拆布希望尹兄能重見光明。小妹就在此別過了。」


走回房間的路上,我任著眼淚滑落,十分佩服自己毫無破綻的演出。若今年真能順利回到二十一世紀,我應該可以認真考慮去兼差當個聲優,如此完美控制聲帶的我不做這份工作真的是天妒英才!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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改好久這篇。去掉很多廢話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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