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ＱＡＺＸＣ＊隔壁班老人 ０１
下課，我偏著頭趴著，視線落在走廊另一邊。
窗戶是拉上去的，有一個人正支著下巴，我看不見他的眼睛。
他是經濟系的人，一個老學生，比起我們這些按照教育階梯走上來的學生，倒是大上了好幾歲。他是服完兵役才來的吧，我想。
走廊上來來往往的學生在那嘻嘻哈哈，他恍神了一下，看了一眼窗外。我手臂遮著我半張臉，我相信他不會知道我正在看他。
果然，他又遊神去了，右手上的廉價原子筆在指間跑來跑去的，看起來好像很無聊的樣子。
我是在上個月才發現這個人的，他並不是多突出，但是在我們這群學生當中，就是顯得那麼老成一點。
一開始我也只是知道隔壁班多了這麼一個老學生，插考的吧，後來會認識，也是在一次假日之後，因為籃球才知道名字的。
我是按時每個週末都會去校內籃球場運動的，有時成群結隊，有時也自己一個人打。那天我一大早七點左右就到了，這是我平常不會來的時段，早上起不來，白天又太熱，大多都是傍晚或晚上才會去，可是那天無緣無故起個大早又睡不著，只好抓了籃球到學校晃晃。
大清早的，操場聚了兩批老人在打太極還有練劍，還有零星的民眾在作晨跑，我沒想要馬上打球，就先坐在水泥階梯上發呆，想著我老的時候會不會也七早八早就跑到這裡打太極拳？
然後一個有點熟悉的身影慢慢跑過我的眼前，是那個隔壁班的老人，他脖子紮著一條毛巾，一步一步地跑過我的視線。
其實說他老，倒也不是很老，快三十吧？
我閒著無聊，就這樣看著他跑步，數到第五圈的時候他才開始用走的。然後慢慢踱到我的左前方，拿起水來喝。過來的時候看了我一會兒。
後來我也忘了怎麼聊起來的，反正就這樣認識他了。有時我們會不約而同的在一樣的時間到學校運動。他跑他的，我打我的。然後在差不多時間結束，一塊去吃早餐。
還不算朋友吧？我想。
可是我卻變得假日習慣早起了。
「在發什麼呆？」
沒預警的，我的額頭被人推了一下。我愣了一下，發現他不知哪時候已經走到我的窗前，手上還拿著一張紙條。
「幹嘛？」我問。他很少在學校裡跟我講話的，他說他不習慣跟人打交道，而且在學校也沒什麼人敢跟他講話。
「沒什麼，我這禮拜會去看書，快期考了。」
「喔。」然後呢？
他看了看四週，然後放下紙條就走了。
我看著他越過走廊，穿過門，然後在他位子上坐下，再度支著下巴，然後轉起筆來。沒再看我一眼。
我坐起來，打開紙條，上面有著工工整整的原子筆線條。
「要不要一起去圖書館看書？」
不知道為什麼，我的心裡有一陣怪怪的感覺。
我轉過頭又去看他，他還是保持一樣的動作，沒改變。
旁邊的人窸窸窣窣地問我怎麼認識他的，我皺著眉，隨便回答。
教授在講什麼我沒注意在聽，但是心裡那種怪怪的感覺卻一直沒有消去。
等到我們比較熟後，一學期也已經過去了。
他頂著剛剪的短髮，騎著我的１２５，載我。到了火車站，我拿下我的行李下車，正要說再見的時候，他拔下了他的全罩。
「你要下來的時候再打電話叫我載你。」
「你確定你不回家嗎？」他的老家也在北部，本來我還想幫他買票的，可是他堅持說不要。
「我找到工作了，放假要待在這邊。」
「什麼時候找的？我怎麼都不知道？」我有點不爽，看他的眼神又不像在說謊。
「呃，上禮拜，不過是昨天才知道錄取的…」他表現出一臉愧疚，搔搔頭，斯文的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樣子。
「算了，反正你車要幫我顧好。再見。」我不想再多講，頂著些微怒氣轉頭就走人，即使聽到他在後頭叫我小心我也不理。
然後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又跑出來了。
待在車上，我吃著他幫我買的午餐，盯著他幫我買的綠茶，悶悶的，可是又說不出是什麼感覺，就是悶。
腦子裡冒出他斯文成熟的臉，又接著暗罵一聲，罵自己變態。
開了學，我搬了另一間套房，換到比較大、可是卻比較偏僻的郊區，這裡一到晚上附近住家就早早熄燈，能吃的就只餘下一家鹹酥雞，但是十點不到就會收攤。
雖然不太方便，但是房租便宜又包水電，於是我毅然決然就租下了。
直到有一天晚上，我因為視線不良差點騎車騎到田裡，這個老人像是終於抓到機會一般朝我碎碎唸起來。
到後來，他把我帶到他店裡，要我等他下班再讓他載我回去。
我已經算是他們店裡的常客，老闆也知道我，也不介意我就這樣待到打烊。倒是我自己不好意思，有時看到店裡在忙，就會下去端端東西。
到最後，我竟然也成了裡頭的計時工讀生了。
而我也再度搬了家，搬到離店裡比較近，那個老人的隔壁棟租屋。
一學期又過去，我從新生變成了畢業生，二技生就是這樣，第一年被人迎新，到了隔年，換人幫你送舊。
班上的人沒認識幾個，工作的客人倒是認識了不少。
老闆信任我們，一星期只來看看兩三天，有時候還出國度假去，好像這店不值錢一樣，不怕人偷。
這天，我正在算營業額，老人的電話鈴聲響了，是我不曾聽過的音樂，五月天的『純真』。
我一邊哼著，一邊要走去幫他拿手機，還沒打開包包就見他從廚房裡走了出來，有些急迫地找了機子，才『喂』了一聲，就急急忙忙又衝出去，經過我時朝我抱歉地點了下頭。
等到我算好了錢，鎖好櫃子要拉了鐵門，才見他快步地走了回來。
「小然，今天你可以自己回去嗎？我突然有事。」他歉疚地看我。
「可以啊。」你都這麼講了我能說不嗎？
我看他背起了包包，注意到他的手機沒在手上。
他按著我的肩膀，囑咐我騎車小心後，又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。
看著他不回頭的身影，這是我第一次感到他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老人。
＝＝
２００４的
= = 我的舊作越貼越少了啦～
下課，我偏著頭趴著，視線落在走廊另一邊。
窗戶是拉上去的，有一個人正支著下巴，我看不見他的眼睛。
他是經濟系的人，一個老學生，比起我們這些按照教育階梯走上來的學生，倒是大上了好幾歲。他是服完兵役才來的吧，我想。
走廊上來來往往的學生在那嘻嘻哈哈，他恍神了一下，看了一眼窗外。我手臂遮著我半張臉，我相信他不會知道我正在看他。
果然，他又遊神去了，右手上的廉價原子筆在指間跑來跑去的，看起來好像很無聊的樣子。
我是在上個月才發現這個人的，他並不是多突出，但是在我們這群學生當中，就是顯得那麼老成一點。
一開始我也只是知道隔壁班多了這麼一個老學生，插考的吧，後來會認識，也是在一次假日之後，因為籃球才知道名字的。
我是按時每個週末都會去校內籃球場運動的，有時成群結隊，有時也自己一個人打。那天我一大早七點左右就到了，這是我平常不會來的時段，早上起不來，白天又太熱，大多都是傍晚或晚上才會去，可是那天無緣無故起個大早又睡不著，只好抓了籃球到學校晃晃。
大清早的，操場聚了兩批老人在打太極還有練劍，還有零星的民眾在作晨跑，我沒想要馬上打球，就先坐在水泥階梯上發呆，想著我老的時候會不會也七早八早就跑到這裡打太極拳？
然後一個有點熟悉的身影慢慢跑過我的眼前，是那個隔壁班的老人，他脖子紮著一條毛巾，一步一步地跑過我的視線。
其實說他老，倒也不是很老，快三十吧？
我閒著無聊，就這樣看著他跑步，數到第五圈的時候他才開始用走的。然後慢慢踱到我的左前方，拿起水來喝。過來的時候看了我一會兒。
後來我也忘了怎麼聊起來的，反正就這樣認識他了。有時我們會不約而同的在一樣的時間到學校運動。他跑他的，我打我的。然後在差不多時間結束，一塊去吃早餐。
還不算朋友吧？我想。
可是我卻變得假日習慣早起了。
「在發什麼呆？」
沒預警的，我的額頭被人推了一下。我愣了一下，發現他不知哪時候已經走到我的窗前，手上還拿著一張紙條。
「幹嘛？」我問。他很少在學校裡跟我講話的，他說他不習慣跟人打交道，而且在學校也沒什麼人敢跟他講話。
「沒什麼，我這禮拜會去看書，快期考了。」
「喔。」然後呢？
他看了看四週，然後放下紙條就走了。
我看著他越過走廊，穿過門，然後在他位子上坐下，再度支著下巴，然後轉起筆來。沒再看我一眼。
我坐起來，打開紙條，上面有著工工整整的原子筆線條。
「要不要一起去圖書館看書？」
不知道為什麼，我的心裡有一陣怪怪的感覺。
我轉過頭又去看他，他還是保持一樣的動作，沒改變。
旁邊的人窸窸窣窣地問我怎麼認識他的，我皺著眉，隨便回答。
教授在講什麼我沒注意在聽，但是心裡那種怪怪的感覺卻一直沒有消去。
等到我們比較熟後，一學期也已經過去了。
他頂著剛剪的短髮，騎著我的１２５，載我。到了火車站，我拿下我的行李下車，正要說再見的時候，他拔下了他的全罩。
「你要下來的時候再打電話叫我載你。」
「你確定你不回家嗎？」他的老家也在北部，本來我還想幫他買票的，可是他堅持說不要。
「我找到工作了，放假要待在這邊。」
「什麼時候找的？我怎麼都不知道？」我有點不爽，看他的眼神又不像在說謊。
「呃，上禮拜，不過是昨天才知道錄取的…」他表現出一臉愧疚，搔搔頭，斯文的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樣子。
「算了，反正你車要幫我顧好。再見。」我不想再多講，頂著些微怒氣轉頭就走人，即使聽到他在後頭叫我小心我也不理。
然後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又跑出來了。
待在車上，我吃著他幫我買的午餐，盯著他幫我買的綠茶，悶悶的，可是又說不出是什麼感覺，就是悶。
腦子裡冒出他斯文成熟的臉，又接著暗罵一聲，罵自己變態。
開了學，我搬了另一間套房，換到比較大、可是卻比較偏僻的郊區，這裡一到晚上附近住家就早早熄燈，能吃的就只餘下一家鹹酥雞，但是十點不到就會收攤。
雖然不太方便，但是房租便宜又包水電，於是我毅然決然就租下了。
直到有一天晚上，我因為視線不良差點騎車騎到田裡，這個老人像是終於抓到機會一般朝我碎碎唸起來。
到後來，他把我帶到他店裡，要我等他下班再讓他載我回去。
我已經算是他們店裡的常客，老闆也知道我，也不介意我就這樣待到打烊。倒是我自己不好意思，有時看到店裡在忙，就會下去端端東西。
到最後，我竟然也成了裡頭的計時工讀生了。
而我也再度搬了家，搬到離店裡比較近，那個老人的隔壁棟租屋。
一學期又過去，我從新生變成了畢業生，二技生就是這樣，第一年被人迎新，到了隔年，換人幫你送舊。
班上的人沒認識幾個，工作的客人倒是認識了不少。
老闆信任我們，一星期只來看看兩三天，有時候還出國度假去，好像這店不值錢一樣，不怕人偷。
這天，我正在算營業額，老人的電話鈴聲響了，是我不曾聽過的音樂，五月天的『純真』。
我一邊哼著，一邊要走去幫他拿手機，還沒打開包包就見他從廚房裡走了出來，有些急迫地找了機子，才『喂』了一聲，就急急忙忙又衝出去，經過我時朝我抱歉地點了下頭。
等到我算好了錢，鎖好櫃子要拉了鐵門，才見他快步地走了回來。
「小然，今天你可以自己回去嗎？我突然有事。」他歉疚地看我。
「可以啊。」你都這麼講了我能說不嗎？
我看他背起了包包，注意到他的手機沒在手上。
他按著我的肩膀，囑咐我騎車小心後，又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。
看著他不回頭的身影，這是我第一次感到他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老人。
＝＝
２００４的
= = 我的舊作越貼越少了啦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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